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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洲西游记》十三

作者:史建三

 

《非洲西游记》

 

—贝宁涂鸦墙

 

          当国际会议在庄重的科托努会议大厦内举行时,城市的另一面正在室外上演着一场更为狂野的艺术盛宴——这就是被誉为“非洲一绝”的贝宁涂鸦墙,一道蔓延在城市肌理上的视觉史诗。

 

【墙壁上的达荷美王国】

 

          这不是普通的街头涂鸦。沿着科托努的海岸公路驱车,你会被延绵数公里的艺术长廊震撼——这里曾经是单调的水泥防洪墙,如今已化身为西非最长的露天艺术画廊。

 

 

          地陪导游告诉我:“我们的涂鸦不是破坏,而是传承。”的确,仔细观看这些作品,你会看到现代喷漆技艺下的古老灵魂:达荷美武士的英姿与现代贝宁青年的肖像并列,传统的祭祀图案与智能手机的符号交织,部族的传统面具在抽象的色彩中若隐若现。

 

【从防洪墙到国家名片】

 

          这道艺术墙的蜕变本身就是个奇迹。2016年,贝宁政府发起“艺术之城”计划,邀请本土和国际艺术家共同改造这段长达数公里的海岸围墙。短短几年间,这里从功能性建筑跃升为国家文化名片。

 

          最令人惊叹的是作品的多样性:写实主义的肖像捕捉着贝宁各族人民的眼神;抽象构图演绎着热带雨林的生机勃勃;社会议题在墙壁上获得生命——环境保护、性别平等、教育权利,所有这些都通过鲜艳的色彩和强烈的视觉语言诉说着当代非洲的思考。

 

【色彩的哲学:用喷罐书写宣言】

 

          每一幅作品都是深思熟虑的创作。一位正在修补作品的艺术家分享道:“我们选择的每种颜色都有含义。赭红色代表土地的记忆,靛蓝色是大西洋的深度,而明黄色则是我们的阳光和希望。”

 

 

          这些壁画绝非静态展示。它们随着时间流转:雨季过后需要修复,新的社会事件催生新的创作,不同年代的图层在此叠加。这种流动性本身就成为贝宁社会变迁的视觉日记。

 

【艺术民主化的实验场】

 

          涂鸦墙最动人的地方在于它的完全开放性。没有门票,没有开放时间,艺术就这样全天候地向每个路人展开。放学途中的学生在此驻足,渔民归航时抬头欣赏,出租车司机在堵车间隙品味新作。

 

 

          这种民主精神延伸至创作过程。每逢重要节日,这里便成为集体创作的现场:专业画家指导业余爱好者,长者向年轻人讲述图案背后的古老传说,不同背景的艺术家在此对话切磋。

 

【超越审美的社会使命】

 

          涂鸦墙的意义早已超越装饰。它成为社会教育的平台:关于疟疾防治的知识通过漫画传播,环境保护的意识借由动物形象传递,文化认同在传统符号的现代表达中得以强化。

 

          同时,它也重塑了艺术家的生存状态。许多创作者原本只能在旅游市场重复绘制传统工艺品,如今他们在这面墙上找到了表达自我、参与社会的全新路径。

 

【流动的非洲新叙事】

 

          站在涂鸦墙前,你会感受到一个与传统印象截然不同的非洲。这里没有单一的苦难叙事或异域风情,而是一个充满活力、敢于自我定义、积极参与全球对话的现代大陆。

 

          这道墙不仅面向当地人,更向世界宣告:非洲的叙述权已经回归非洲人民手中。通过Instagram等平台,这些作品正在改写全球对非洲艺术的认知,吸引着新一代旅行者前来亲身体验。这面不断演变的涂鸦墙证明:最鲜活的艺术不在博物馆里,而在日常生活的轨迹中。当会议大厦代表着贝宁的官方面孔时,这道色彩奔放的艺术长廊则展现了它真实的心跳——自由、蓬勃,且充满无限可能。

 

《非洲西游记》

 

—水上建城,一住就是300年

 

 

          从科托努市区出发,车轮碾过西非特有的红土公路,向西北行驶 8 公里后,挡风玻璃外忽然闯进一片粼粼波光 —— 诺库埃湖到了。地陪导游阿明笑着转头:“前方就是冈维埃,非洲最大的水上居民区,咱们的‘威尼斯之旅’要启程了!”

 

【一、启程:码头边的 “水上序曲”】

 

          抵达湖边码头时,喧闹的声响先于景象扑来:船夫们用阿贾语高声招呼,渔网晾晒在木架上,风一吹便簌簌作响;数十艘独木舟随波轻晃,船身被湖水浸得泛着深褐,船头系着彩色布条,在阳光下飘成流动的彩带。

 

 

          岸边停着几艘机动船,船身印着 “冈维埃旅游专线” 的蓝色字样。“这是政府为发展旅游添置的,速度快,但村民日常出行,还是靠祖辈传下来的独木舟。” 阿明拍了拍身旁一艘窄舟的船舷,“你看这木头,是湖里的硬木,泡几十年都不腐。” 我们依次登上一艘机动船,船身轻微摇晃时,后排有人发出低呼,船夫却笑着摆摆手,熟练地解开缆绳。桨叶划开湖面的瞬间,带着湿润水汽的风裹着淡淡的鱼腥味扑面而来,远处高脚屋的茅草屋顶在阳光下泛着暖黄,水面倒映着云影,“非洲威尼斯” 的画卷,就这么慢悠悠铺展在眼前。

 

【二、溯源:水上家园的诞生密码与村落全貌】

 

          机动船行至湖心,引擎声渐缓。阿明指尖划过湖面投影的朦胧岸线,声音里多了几分敬重:“17 世纪初,这里的居民还住在陆地上,归阿拉达王国管辖。但北边的阿波美王国越来越强盛,骑兵常越过边界南下侵扰,烧杀抢掠,眼看战火要烧到家门口。” 他顿了顿,望着水下隐约可见的木桩顶端,“村民们急了,有人说‘去湖里吧!阿波美士兵不会水,湖水就是咱们的护城河’。就这么着,大家砍树打桩,在水上建起了家。”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清浅的湖水中,褐色木桩像沉默的哨兵,顶端被岁月磨得光滑。忽然懂了:这哪是随意搭建的村落?分明是祖辈们用生存智慧筑起的 “水上堡垒”。三百多年过去,战乱早已成了博物馆里的文字,可世代居住的村民,仍守着这片湖水,把日子过得有声有色。

 

          “别瞧这村落散,规模可不小。” 阿明掏出手机,调出卫星地图,“东西足足延绵 5.5 公里,南北宽4.25 公里,住着 2.5 万村民,1.95 万间高脚屋像撒在湖面的珍珠,错错落落地连成片。” 说话间,船身转向两条交错的水道,“左边这条叫‘情人街’,傍晚常有年轻人撑船约会;右边是‘渔夫街’,早市最热闹。”

 

 

          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独木舟像灵活的鱼群在水道里穿梭:有的船尾堆着湿漉漉的渔网,船夫戴着斗笠,正往家赶;有的船板上摆着青菜、陶罐、手工编织的草篮,妇女坐在船头,用清脆的嗓音叫卖;还有的载着举相机的游客,船速慢悠悠的,桨声咿呀里满是烟火气。湖面上的景致更显生动:高脚茅屋的茅草顶在阳光下泛着金辉,水葫芦顺着波纹轻轻漂荡,偶尔有白色水鸟掠过,翅膀划过水面,留下细碎的涟漪。船影、人影与屋影在清澈湖水中叠合,晃悠悠的,像一幅用淡水彩画的长卷。

 

          “别觉得在水上生活不方便,村里的设施全着呢。” 阿明笑着指向远处一座红色屋顶的建筑,“那是学校,孩子们划着小船上学;旁边白色的是卫生所,有医生常驻;再往前,能看见蓝色招牌的是邮电所,寄信、取包裹都方便。” 他掰着手指细数,“集中供水点、水上市场、旅馆、文化中心,甚至百年后的公墓都安排得整整齐齐。这么齐全的配套,和陆地上的村落比起来,几乎没什么两样。”

 

【三、访筑:高脚茅屋里的生存智慧】

 

          船缓缓停靠在一处木质平台边,跳板搭在船与平台之间,踩上去时微微摇晃。跟着阿明走进村庄,才算真正看清高脚屋的模样—— 碗口粗的圆木深深扎进湖底,在高出水面 1 米多的地方铺着厚实的木板,木板缝隙用沥青填补,防止渗水;木板上搭着圆形木架,覆盖的茅草层层叠叠,像给屋子戴了顶尖顶帽,屋檐下挂着晒干的鱼干和玉米串。

 

          “这种屋子能住 20 多年呢!” 村民阿贝从屋里走出,他穿着蓝色粗布衫,黝黑的脸上刻着湖风的纹路,手里端着陶罐,“进来喝口水吧,刚煮的棕榈茶。” 他掀开草帘,邀请我们进屋参观:不大的空间里,卧室、厨房用竹帘隔开,地上铺着草席,墙角摆着木箱,里面整齐叠着衣物;屋外的平台上摆着陶罐和木盆,“夏天在平台上吃饭最凉快,傍晚还能看落日,湖里的晚霞可美了。”

 

          再往前,十几艘木船并排相连,船板用绳索固定,形成临时的 “水上街巷”。船板上摆着新鲜的青菜、袋装的米粮、手工编织的草篮,还有用贝壳做的小摆件。几位妇女坐在船里,见我们走来,笑着举起刚捕的湖鱼:“Fresh fish!(新鲜的鱼!)” 清脆的叫卖声在湖面回荡,偶尔有独木舟从 “街巷” 间穿过,船夫会放慢速度,和商贩聊上两句,活脱脱一幅流动的生活图景。

 

【四、探活:桨声渔火中的日常】

 

          在湖面上有一片水域,立着不少半米高的矮树,树枝条交叉围成长方形区域,像一个个水上格子。这就是水上渔场,阿明解释到:“把树植在淤泥里,再用树枝围起来,鱼会自己游进来产卵繁殖,既好捕,又不伤鱼群。” 正说着,我们看见有一个渔民,拿起一张细网,顺着树枝缝隙往下捞,网刚提出水面,几条银闪闪的小鱼便 “啪嗒啪嗒” 蹦跳起来,鳞片在阳光下亮得刺眼。

 

          离开渔场,我们在辽阔的水面上遇见了另一群渔民。三艘小木船呈三角排布,中间船上的中年渔民双手抓着一张巨网,手臂肌肉紧绷,猛地往空中一甩 —— 银亮的网弧划过水面,“哗啦” 一声落进水里,像给湖面盖了块透明的纱。旁边船上的人撑着长篙定住船身,另一人则拉紧网绳,嘴里喊着当地的号子,声音粗犷而有力。等中年渔民喊 “收”,三人合力往上拉网,网兜里的鱼挤得满满当当,鱼尾拍打着网眼,溅起水花。

 

          “这是最传统的撒网捕鱼,靠的是力气和默契。” 阿明在一旁解释,“他们几个是邻居,常一起捕鱼,捕到的鱼平分,卖了钱也一起攒着,给村里修水路。” 阳光洒在渔民们黝黑的皮肤上,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却没人停下动作,每一次收网、撒网,都透着对生计的热忱与坚守。在粼粼波光里,这一幕鲜活的捕鱼场景,写就了水乡独有的烟火故事。

 

【五、湖上偶遇:鼓点里的少年与糖果的快乐】

 

          暮色渐浓时,我们乘机动船返程,刚绕过一片茂密的水葫芦,远处忽然传来咚咚的鼓声,夹杂着少年们的呐喊。“是村里的孩子。” 阿明笑着说,“他们常在这里等游客,表演节目,盼着能得到些糖果或小费。”

 

          话音刚落,一艘独木舟便朝我们划来。船上挤着十来个水上村少年,最大的不过 18 岁,最小的才 10 岁,都穿着靛蓝底上绣着橙红鱼纹的蜡染衣。他们在窄舟上舒展身姿:有的赤足立于船头,手里拿着短桨,偶尔划一下,让船身保持平衡;有的坐在舟中,击打一个用掏空的树干做的简易鼓,鼓点明快得像湖水的心跳;还有的扬起手臂,向我们挥舞着彩色的布条,眼神里满是期待。

 

          “嘿!嘿!” 他们齐声呐喊,鼓点跟着脚步节奏起落,没有一丝错乱。见我们朝他们挥手,领头的少年突然抬手,所有人瞬间停下鼓点,接着齐齐站起,他们踩着船板欢呼跳跃。阿明笑着对我们说:“他们表演得很认真,要是有糖果,可以给他们一些。”同行的人赶紧掏出包里的水果糖,还有几人拿出小额纸币,轻轻抛向他们的船。少年们眼疾手快,赤脚的少年跃起,指尖精准勾住糖纸;年纪小的孩子则蹲在船尾,捡起落在船板上的糖果,小心翼翼地揣进衣兜。

 

          拿到糖果后,他们又咚咚地敲起鼓来,这次的节奏更欢快,领头的少年还唱起了当地的歌谣,虽然听不懂歌词,却能感受到歌声里的喜悦。独木舟渐渐远去,少年们的鼓点和歌声也慢慢淡在风里,只留下水面上一圈圈散开的涟漪。

 

          身后的高脚木屋在暮色里晕染出暖黄的轮廓,木舟破开的涟漪与少年的笑语在水面荡漾,这一刻,水的柔软与少年的鲜活交融,我们仿佛被卷入了水上村落的青春律动,真切触摸到了这片水域里最鲜活的文化脉搏。

 

【六、观变:世遗光环下的新生】

 

          “1996 年,冈维埃入选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遗产名录后,来的游客就越来越多了。” 返程途中,阿明指着岸边新建的白色建筑,“那是政府修的旅馆,还有旁边的工艺品商店,都是为游客准备的。”

 

          政府添置的游艇、修建的水泥码头,让这座曾经闭塞的水上村庄渐渐与外界接轨;村里通了网络,年轻人开始用手机看世界,有的还学会了拍短视频,向外界展示冈维埃的生活;学校里新增了英语课,孩子们能接触到更多知识。但即便如此,村民们仍守着祖辈的传统:高脚屋的建造手艺代代相传,捕鱼的方法依旧遵循自然规律,祭祀祖先的仪式也从未中断。

 

          坐在返程的汽车上,我望着窗外渐渐模糊的湖面,颇有感悟:冈维埃的珍贵,不仅在于它是 “非洲威尼斯” 的独特景观,更在于村民们在三百多年里,用智慧在水上筑起了家园;而在旅游发展的浪潮中,他们又守住了文化的根脉 —— 没有因为追求现代而丢弃传统,也没有因为固守传统而拒绝变化。

 

          这片流动的家园,不是博物馆里静止的 “遗产”,而是活着的生活:是木桩扎进湖底的坚定,是少年鼓点里的鲜活,是村民们守住根脉又拥抱变化的温柔。在诺库埃湖上,冈维埃正用自己的方式,续写着属于它的、跨越百年的故事。